大树·大叔 （读蒋韵〈心爱的树〉）

现在的女孩可聪明了，其中很有些小萝莉喜欢暖心的大叔，因为可以得到无微不至的真心呵护啊。大叔呢，有几个是柳下惠呀，面对年轻漂亮的尤物也却之不恭吧，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故事，自古以来，不断充实丰富着中国的民间文化，只是恐怕毕竟琴瑟和鸣者少，劳燕分飞居多。最近看蒋韵《心爱的树》，亦如吞食一颗七百年的青梅，酸涩无比。大先生三十六七，正当盛年，当着一个师范学校的校长，兼授数学，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，算得上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，大先生一人上班，可以供着一所二进二十几间带院子的大宅子，一大家老小并奶妈保姆女佣男工若干。第一次见面时，梅巧十六，一脸稚气，在窗下做针线，门的响动惊了梅巧，便返头瞪着双小鹿一样的大黑眼睛，嘴唇鲜红，这幅画一样的情景，大先生珍藏了五十年。梅巧聪明、敏感、倔犟、向往外面的世界，做事不顾一切，大先生阅人无数，自然一眼望穿，但依然供她上学，亲自辅导她功课，心里反复犹豫着是否为她谋职，只为她顺心快意。梅巧觉得生养她的这座小城寂寞，把密密麻麻的瓦片涂成燃烧吼叫的红色，梅巧觉得遮敝整个宅院的槐树老气横秋，把树叶改成云飞浪涌的蓝色，在教书的国民小学，梅巧碰到了同学张君，羡慕张君逃婚私奔的经历。大先生感到了不安甚至恐惧，他在为梅巧一步步放飞梦想的翅膀时，也为自已挖下了一个大坑。在生下了四个小孩，大的凌香八岁时，梅巧见到了席方平，在梅巧看来，席方平白白净净，眼睛里有一汪水，十分俊美。席方平是大先生器重的学生，大先生聘他做教师，留他暂住。席方平喊梅巧“师母”时脸红了，梅巧在后院看到席方平房里的灯光，觉得自已又回到了可以做梦时的十六岁的年纪，第二天席方平见到梅巧时，脸又红了，心里想，得快点另找房子住呀。席方平后来应该是另找了房子，只是跟师母梅巧住到了一起，梅巧在大先生面前跪下，磕了一个头，丟下大先生这个大宝和凌香等四个小宝绝尘而去。大先生是那棵大槐树，曾经枝繁叶茂。大先生是那些大柿子树，曾经面对敌人宁死不屈。大先生是一棵大树，暮年时仍那般豁达从容。还是要感谢蒋韵的宅心仁厚，给大先生安排了一个更为贤惠大度的大萍，安排席方平得了肺病而并没有死去，使得梅巧这对贫贱夫妻能够相互搀扶着往下走，并让那个同样倔犟千辛万苦找到梅巧只为说一句“你，不值得我这么牵挂”的凌香在大先生和大萍的暗示支持下接济他们，得以度过那个最为艰难的饥饿年代。梅巧曾悠闲地坐在那棵蓬勃的大槐树下，摊开手掌，再摊开手掌，让阳光照在上面，嗟叹一辈子光阴的漫长，殊不知时光并不曾象大先生般多情，不管你多么倔犟。在大先生即将登上那列每个人最终都会登上的列车之前，他和那个他在心里念了几十年你还好么，你这个可恨的女人梅巧见了一面，这个女人抽着烟，也已老态毕现，他们共同怀念起了那棵大树。梅巧说，大树被锯倒了，嗤啦，锯拉过来，流下一串眼泪，嗤啦，锯拉过去，流下一串眼泪，是大先生伤感的眼泪么？是梅巧愧疚的眼泪么？那些年轻的女孩，曾经一边靠着多金宽厚的大叔，还要求大叔温情，专一，还要求大叔一天两次性生活，一边恋着朝气浪漫有颜值的男孩，那不比公主、皇后还爽死？一言不合，就出个轨，玩个私奔，那个还管那棵为自已遮风避雨庇佑有年的苍老大树。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。这样的女孩，只怕最好去韩国拉个双眼皮，抱着棒子国的脑残电视剧做梦好了，又或者耐心等待诸如吴亦凡的轮流招见，最后在网上泄个录音爆个床照，说不定一不小心成了网红。